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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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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嘉玉用過午膳後,告訴沈夫人她下午想去書齋買畫本, 平日裏沈夫人當即就會說好。她向來不拘著女兒出門,何況嘉玉素來懂事,出門的次數亦不是許多,只是這日她道:“這幾日先別出門了,畫像還沒看完呢。”

畫像指的京都中適婚男子的畫像。

說著,沈夫人想起件事道:“昨日壽宴上, 承端伯夫人明裏暗裏的意思是看上你了, 她家世子的前兩年娶了妻,只不過那姑娘命薄, 難產沒了, 承端伯世子和你大哥關系不錯, 是個不錯的兒郎, 嘉玉你覺得如何?”

其實自打嘉玉歸京後, 上侯府提親的著實不少。她是二嫁, 但不過十九歲, 年齡小且並無子嗣, 又是侯府的大小姐,只是歪瓜裂棗太多, 滿意的卻不多, 沈夫人想把嘉玉給嫁出去,可也要挑個能和女兒幸幸福福過日子的。

如今這個承端伯世子著實不錯,雖和侯府一樣, 沒太大的實權,但家資一等一的豐厚,錦衣玉食少不了。而承端伯世子本人也是俊朗瀟灑,亡妻留了個孩子,但是是女兒,未來的伯爵自然是嘉玉生的嫡長子繼承。不僅如此,承端伯夫人在京都中出名的好性子,嫁過去也不用擔心嘉玉受婆婆的磋磨。

沈夫人細細地把承端伯世子的好處告訴嘉玉。

嘉玉略一沈吟,道:“那就聽娘的和他見一見吧。”

沈夫人當即喜道:“好。”

“娘,既然有承端伯世子了,今日的畫像也不必看了,我出門去了。”說完也不等沈夫人應聲,拎著裙子徑自跑了出去。

沈夫人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

*****

依舊是嘉玉到的時候太子已經到了。

太子這次嘉玉沒什麽大事,只是他在河南巡視河堤時,無意中得到個好東西,想送給嘉玉。

那是一塊翠綠色的小玉,玉上刻觀音,頂端用紅繩打結穿過,大小正好掛在胸口。

玉的質地極其不錯,色澤清翠的仿佛一汪碧潭,通透而無絲毫的雜質,不過更珍奇的是觸手微涼。

太子道:“這是冷玉,夏日佩戴能降溫止燥。”

珍貴的玉石太多,有如此功效的卻是少有。

嘉玉聽罷就欲收下,太子送給她的禮物實在太多,從小到大,只要他感覺新穎的她喜歡的對她有用的都一股勁兒的往她跟前遞來。

天長地久下來,嘉玉習以為常,快不知道拒絕了。

而今日這塊冷玉也是這般,雖然珍稀,但十萬兩銀票她都收過何況這塊玉,但想到昨日青竹對她說的話,她很快遲疑了。

“殿下如今也快成婚了,這冷玉珍貴,還是送給太子妃,嘉玉就不要了。”嘉玉笑道。

太子一聽,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起來,他眸光深深的凝著嘉玉:“再珍貴不過是塊玉罷了,表妹何必推辭。”

嘉玉道:“夏日有冰和冷飲,其實我也不難熬的,這塊玉對臣女只是錦上添花而已,殿下還是收回去吧。”

太子淡淡道:“可是孤只想送給表妹,表妹若是現在不收,孤等會兒便派人送到威遠侯府上。”

嘉玉望了他眼,不懷疑太子所言真假,他一定能做出來此事。太子有時太子固執又執拗,如何也勸說不動。

既然早晚都要收下,嘉玉忙道:“不用送到威遠侯府,臣女收下。”

太子聽了,露出一個歡喜的微笑。

嘉玉將冷玉收好,問道:“其實今日還有件事想問問殿下,太子妃的人選可定下了,可是定國公家的小女兒。”

她過問他的婚事時,若是能流露出半分難過和傷心的神色,太子自會欣喜若狂。可如這樣,以親人關心的口吻相問,太子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陰鷙。

只隨意道:“還不曾,怎麽提到元思詩了?”

嘉玉把昨日遇見的事情簡單的和太子說了番,元思詩如此品行,她的太子容貌俊美,尊貴非凡,元思詩卻是配不上的。

“殿下,元姑娘這性子不太適合太子妃。”嘉玉最後道。

“她竟敢讓你受委屈。”太子聞言,突兀地道,“孤自然不可能娶她。”

嘉玉楞了楞,太子此言,不是先考慮元思詩適不適合當太子妃,而是因她受委屈了,所以元思詩不能當太子妃。

她揉了揉額頭,太子素來是對她極好的,可這份好若是不細想也就罷了,如今細想,太子對她的好卻是太難承受。

她大哥已是極好的兄長,可在顧忌她的感情上,卻是遠遠比不上太子的。

“表妹,你怎麽發呆了?”太子道。

嘉玉連忙收回神,她笑道:“元姑娘雖然不合適,但京都中還有許多的好姑娘,殿下定能挑出個滿意的太子妃的。”

她從前亦是說過太子對她甚好,該當收斂,他卻如何也是不應的。今日再說恐也是無用之功,還不如勸著太子早早娶個滿意的姑娘,等以後有了自己的妻兒,那時她自然不是他心中最看重之人了,倒也用不著如今反覆提起。

太子端起茶盞,輕抿口茶道:“孤心中自有打算。”

他雖是如此說,嘉玉依舊不放心,太子於女色一道可謂是絕情,他這個年齡,哪個男子身邊沒有通房侍婢,太子身邊卻幹幹凈凈。

而每次提及娶妻一事,太子冷靜理智,更不曾有半分的少年慕艾。她不擔心太子不娶妻,但她總覺得太子在挑選太子妃一道上,完全是當做政務處理的,他沒動感情。

是以哪怕柳相之女柳萍立為太子妃一事傳的沸沸揚揚時,嘉玉一方面歡喜太子的終身有著落了,另一方面則是忐忑不安。

太子喜歡柳姑娘嗎,立她為太子妃是太子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等等許多。

不過這些忐忑在中秋節的燈會上消失了。

嘉玉這麽多年中,第一次看見太子陪著位姑娘看花等,當然這是不算上她的前提下。而陪在太子身邊的那位姑娘容顏清麗,恰好是柳萍。

承端伯世子見嘉玉的目光落在前方,也隨之看過去,他在朝廷上也是領了官職的,自然認識太子殿下,至於太子旁邊那位姿容明艷的姑娘他卻是不知了。

只想到如今下了聖旨的太子妃人選是柳萍,承端伯世子很快將人對應上。

“沈姑娘,我們要前去打聲招呼嗎?”承端伯世子拿不定主意。

按理說太子是君他們是臣,合該上去見禮問安,但如今不是正式場合,何況太子身邊有美眷相伴,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他此時也不想有人來打攪他和沈姑娘二人的。

嘉玉搖頭道:“不必去打攪太子和柳姑娘了。”柳姑娘和太子的名分雖然定了,但未婚夫妻的見面時機不多,今日有燈會,太子和柳姑娘相伴賞燈,決計也是計劃培養感情。既然如此,她們還是別打攪他們兩人為好。

兩人意見一致,當即決定避開。

卻未曾想太子先叫了聲嘉玉,嘉玉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玉樹金輝下,男子站在琉璃燈火前,眉眼含笑。

太子親自叫人,嘉玉和承端伯不能當沒看見自顧自離開,兩人笑著走了過去。

承端伯世子正要施禮,太子攔住他道:“如今在民間,不必行此虛禮。”又對嘉玉道,“表妹,既然遇上了,不妨一起走走。”

柳萍一聽,頓覺不太好了,倒不是怪誰,只是覺得今日的運氣不太好。前些日子陛下旨封她為太子妃,她心裏既高興又忐忑,高興的自然是太子妃的身份,但又忐忑太子不喜歡她。

沒成想今日燈會,太子卻特地遣人請她一起賞燈。這是她好不容易和太子兩人相處的機會,沒想到卻遇見了沈嘉玉。

她知道太子和這位沈姑娘素來親厚,她倒也沒什麽嫉妒的心情,只感覺運氣不好遇見了她,若是旁的姑娘,想是太子定不會請她一同賞燈的。

嘉玉看了眼柳萍,笑道:“二表哥如今有佳人相伴,我就不打攪了,何況我也打算回去了。”

太子輕笑了聲,目光在康端伯世子身上掃過:“那我送送表妹。”

嘉玉連連搖頭:“不用了,二表哥陪陪柳姑娘吧。”

太子直直的看著她道:“既然表妹如此說,便不留表妹了。”

嘉玉聞言,看了眼承端伯世子,承端伯世子對太子抱拳施了一禮,和嘉玉兩人一同走了。

及兩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柳萍望了眼眉眼依舊帶笑的太子道:“公子,我們去前面走走吧。”

“來人,送柳姑娘回家。”太子忽然冷聲道。

柳萍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公子,時辰還早……”

“既柳姑娘覺得時辰還早,留下也無妨。”太子說著,點了幾個侍衛保護她,又道,“孤還有事,先走一步。”

話畢,不等柳萍再說話,轉身大步離開了。

柳萍想叫住太子,但想到太子最後那句話時淡漠冰冷的眼神,心口當即一顫,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只能呆呆的望著太子的背影。

林侍衛知太子心情不好,回東宮的路上不敢和太子同坐馬車,只自己充當車夫躲在車廂外。

馬車車輪緩緩轉動,鼎沸的人聲也越來越小,車內忽然傳來抹低沈壓抑的聲音:“周敏私鹽一事找人捅出來。”

林侍衛一震:“是。”

再然後車內並沒任何的聲音傳來,林侍衛輕輕籲了口氣,壓制住心內的恐懼。

***

嘉玉自中秋節燈會歸來,沈夫人連忙問康端伯世子如何。

嘉玉認真的想了想,這是兩人見的第二次面,上次上香時遠遠打過照面:“康端伯世子性格有些優柔寡斷,但是個能體諒人的。”

沈夫人聞言握緊嘉玉的手:“優柔寡斷也不是什麽大毛病,反而等你入了後宅,自己就能當家做主。”

“娘和你大哥都覺得康端伯世子不錯,而且對你也是頗為看重,嘉玉你怎麽想的。”

“我……”嘉玉思考片刻道,“他應該是個不錯的夫君,但是娘,我不喜歡他。”所以關於要不要嫁給他一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

沈夫人勸道:“我當年嫁給你爹時,也不曾喜歡他的,還不是和他生兒育女,如今的日子也頗為不錯。”

“那萬一康端伯世子也遇見一個薛秀秀呢?”嘉玉又道。

沈夫人聞言松開握著的手,瞪她眼道:“你這是不願意嫁給他?”

嘉玉用舌尖潤了潤泛幹的唇瓣:“娘,我能好好想想嗎?”

沈夫人見她滿臉糾結,嘆了口氣說道:“嘉玉,娘不逼你,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娘自然是希望你能好生想清楚,可京都中沒有幾對夫妻是靠著喜歡成親的,等你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這些道理嘉玉都懂,可是她嫁過一次,不想第二次和上次一樣,覺得康端伯世子是一個合適嫁的對象就嫁了。

但她也知道,挑個彼此喜歡的郎君太難,所以嘉玉遲疑了。

她想,她必須好生想想。

不過沒等嘉玉想出和康端伯世子間的婚事如何處之時,一件大事發生了。

江淮鹽運使周敏利用職務之偷曬私鹽且販私鹽一事被禦史直接告上金鑾大殿,且證據確鑿,不容置喙。

天下之賦,鹽鐵泰半。且曬鹽方式容易操作收益巨大,朝廷屢禁不絕,遂設嚴法,凡私曬鹽十鬥以上著,殺之。凡私賣鹽十鬥上者,殺之。

而如今周敏有私鹽數屋,且利用公職私用鹽引的數額巨大,別說殺頭,就是殺三族也是可能的。

只不過周氏身為出嫁女,就算夷三族也和威遠侯府無關,而且沈其安並未參與販賣私鹽一事中,一家人雖然擔心,但沒有多少恐慌。

直到這日,禦史繼續上奏,說威遠侯沈其安知情不報,乃包庇禍首,不敬君主。

沈其安聞言,雙膝一軟,當時就在金鑾殿上跪下了。

但若是辯駁,他卻是無可狡辯的,岳父周敏販賣私鹽一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雖沒同流合汙,可並未沒告發他。他知道岳父這樣做不對,可歷代鹽官在暴利面前能有幾人幹凈,而事發的是極少數,豈料周敏私鹽數額如此巨大,貪得無厭驚動了部分官員。

如今禦史參奏,罪名非欲加之辭,當即只能道:“臣知罪。”

陛下的神色藏在冕冠之後,沈其安看不清楚也不敢看,但他心止不住往下沈,此事陛下已決定嚴懲不貸,這段時間已有數名和私鹽案有關的大臣紛紛落馬,陛下鐵了心的要整肅吏治,他這次恐在劫難逃。

而且極有可能危及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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